老周摩挲着钱包边缘的褶皱时，总能摸到那个刻歪的“I”。牛皮被岁月浸成深褐色，像他掌心的纹路一样温润，只是右下角“'m”的印记几乎被磨平，要凑到台灯下才能看清浅浅的刻痕。
这钱包是儿子周小远十五岁那年送的生日礼物。那天少年把皱巴巴的包装纸塞到他手里，耳朵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：“爸，我用攒的零花钱买的，刻了字。”老周当时忙着核对货运单，草草扫了眼就塞进裤兜，直到深夜对账时才发现，钱包内侧还夹着张纸条，歪歪扭扭写着“I'm your pride”。
那时的周小远总跟在他身后，像条小尾巴。老周开货车跑长途，每次回来都能在口袋里摸到儿子塞的水果糖，糖纸总被体温焐得发皱。可自从周小远考上外地的大学，父子俩的话就越来越少。电话里只剩“钱够不够花”“注意身体”，像两条平行的线，各自绷着劲儿。
上周周小远回来，带着个穿白裙子的姑娘。饭桌上姑娘轻声说：“叔叔，我们想创业做文创，还差些启动资金。”老周没抬头，扒拉着碗里的米饭，手指却下意识攥紧了口袋里的钱包。周小远立刻说：“爸您别担心，我们就是说说。”那天晚上，老周翻出存折，数了三遍上面的数字。
今早出门前，老周把存折里的钱都取了出来，塞进那个牛皮钱包。他特意找修鞋的老王，把磨平的“'m”重新加深，还让老王在旁边补了个小小的“proud”。走到儿子楼下时，却看见周小远正蹲在花坛边打电话，语气带着点委屈：“我知道爸妈不容易，可我不想放弃……I'm not a kid anymore.”
老周突然想起十五年前的那个傍晚，少年举着满分试卷追在他的货车后喊：“爸！你看！I'm the first！”那时的夕阳把儿子的影子拉得很长，像现在他眼前这个蹲在花坛边的青年。他走过去，把钱包塞进儿子手里。
周小远愣住了，打开钱包看见厚厚的现金，又摸到重新刻深的字迹，眼眶瞬间红了。“爸，这……”“拿着，”老周拍了拍他的肩膀，声音有些发紧，“你妈说，文创是做年轻人喜欢的东西，爸不懂，但爸知道，你从小就有主意。”
周小远攥着钱包，指腹反复蹭着那些刻字。风吹过花坛，带来栀子花香，老周忽然听见儿子轻声说：“爸，I'm really proud of you too.”
回家的路上，老周摸了摸空荡的口袋，却觉得比任何时候都踏实。他想起年轻时总觉得，男人的责任是把钱塞进家人的口袋，如今才明白，真正重要的，是让那些藏在心里的话，像牛皮钱包上的刻痕一样，经得起岁月打磨，永远清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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