衣襟上的岁月褶皱

吕文扬打开衣柜深处的樟木箱，樟脑丸的气息混着陈旧布料特有的味道扑面而来。那件深灰色的中山装静静躺在箱底，铜制纽扣泛着温润的光泽落网，四个对称的口袋仿佛藏着无数故事。指尖抚过笔挺的衣领，二十年前祖父穿着它站在学校礼堂的模样，突然清晰地浮现在眼前。

那是小学毕业典礼，祖父特意穿上压箱底的中山装。笔挺的衣料裹着他日渐佝偻的身躯，风纪扣一丝不苟地系到最顶端，胸前口袋里还别着支老式钢笔。“中山装讲究‘四维八德’，四个口袋代表礼、义、廉、耻，五颗纽扣象征五权宪法。” 祖父在校门口给同学们讲着落网，眼中闪烁着骄傲的光芒。那时的吕文扬只觉得这套衣服老气横秋，远不如同学父亲身上的西装气派。

真正理解中山装的意义，是在祖父的葬礼上。家族长辈们不约而同穿上中山装，肃穆的黑色衣海让吕文扬心头一颤。父亲整理祖父遗物时，从中山装内袋掏出泛黄的入党申请书，墨迹被岁月晕染，却依然遒劲有力。“你爷爷穿了一辈子中山装，去工厂当技术员穿，被评为劳模穿落网，连你出生那天，他也是穿着这套衣服去医院的。” 父亲摩挲着布料上细微的补丁，声音哽咽，“这衣服，是他的脊梁。”

大学毕业后，吕文扬收到父亲寄来的包裹。打开层层油纸，竟是一套崭新的中山装。手工缝制的针脚细密整齐，暗纹布料在阳光下泛着低调的光泽。父亲的信里写道：“你爷爷临终前嘱咐，等你成家立业，一定要给你做套中山装。老裁缝去年封了铺子，我跑了三个城市才找到会做正宗‘七峰八扣’的老师傅。”

第一次穿上中山装是在公司的重要签约仪式。当他系上风纪扣，挺直脊背的瞬间，仿佛有股力量从布料渗入血脉。同事们投来惊讶的目光落网，他却想起祖父说过的话：“衣服穿在身上，更要穿在心里。” 如今每次抚摸中山装的盘扣，他都能感受到跨越时空的传承 —— 那不仅是一件衣服，更是一个家族的精神图腾，承载着几代人的信仰与坚守，在岁月长河中，始终保持着挺拔的姿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