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一个演遍喜剧的“烂片配角”,说出了全香港最严肃的生死观。
在最近一次网络访谈中,当话题意外滑向生命的终点,76岁的陈百祥没有闪躲。他身体微微前倾,脸上仍挂着观众熟悉的、略带诙谐的表情,却抛出一句让现场瞬间安静的话:「安乐死係你条生命掌握喺你手里,只要我今日唔高兴,我就安乐死咯!(安乐死是你的生命掌握在你手里,只要我今天不高兴,我就安乐死咯!)」

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晚餐选择,内容却重如千钧。
这位以《唐伯虎点秋香》中祝枝山、《鹿鼎记》中多隆等滑稽角色烙印在几代人记忆中的艺人,谈起死亡,却有一种超乎寻常的淡然。他说,朋友的离世,「就当係移民去咗好远嘅地方,譬如巴西,搭飞机都要三十几个钟,可能几十年都见唔到一次。」

这种淡然,并非凭空而来。他的人生剧本,远比喜剧曲折。 1982年,TVB台庆预演的一场严重意外,七个汽油弹在他周围爆炸,将他变成火人。在医院躺了40天,经历植皮之苦,他从生死线上捡回一条命。商海浮沉更是残酷,他两度破产,从制衣厂老板到投资血本无归,尝尽富贵与潦倒的滋味。
或许正是这些经历,冲刷掉了许多世俗的牵绊。他直言不讳自己谈论生死的底气:「第一,我上无高堂,下无子女,我冇乜牵挂。」
展开全文他与妻子黄杏秀46年的婚姻,是香港娱乐圈的一段传奇。因妻子早年健康原因,他们选择丁克,将彼此视为最重要的依靠。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儿孙满堂,反而成就了一种极致的自由。他们的晚年,是结伴环球旅行,是在绿茵场上奔跑踢球,是将生活过成持续的蜜月。

所以,当他谈论以安乐死自主决定生命终点时,谈论的并非消极的厌世,而是一种极致的、清醒的自主权。他追求的,是在疾病与痛苦无法忍受时,一个平静、有尊严的退场方式。 他甚至笑谈自己的葬礼:「最好有乐队表演,开开心心,唔好喊。」
这番言论,毫无意外地击中了社会的敏感神经。有人敬佩他的豁达与坦诚,视之为一种生命教育的范本;也有人无法接受,在伦理与法律的框架下,这仍是一个充满禁忌的话题。在香港,安乐死明确属于非法,任何协助行为都可能触犯《侵害人身罪条例》。
然而,陈百祥似乎无意掀起论战,他只是在陈述一种个人哲学。他的生死观,与他的生活态度一体两面:既然无法控制生命的长度,那就彻底尊重它的质量与自主权。
访谈最后,他脸上又漾开那种标志性的、玩世不恭的笑容,用一句地道的粤语俗语收尾:「日日赢波赢马,点死呀?输吓输吓先输死!(天天赢球赢马,怎么会死?要输着输着才会输死啦!)」
镜头里,他身后客厅墙上,与妻子的合影静静悬挂。那一刻,这个演绎了无数小人物悲欢的演员,清晰地诠释了他自己生命的主角姿态:不惧谈论终点,是因为全力以赴地活在每一刻当下。对他而言,谈论死亡,恰恰是对生命最负责的致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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